【空海x白居易】无常（五）暖意
【前文及设定看合集】
香山连忙也朝那位法师作了个揖，“小生香山，见过大法师。”
无常法师长着一副慈祥面孔，笑起来时抬头纹挤在了一起，“哎，什么大法师，施主真是言重了。我也只是个普通和尚，不过受寺里大家期托，坐了个不实之位罢了。两位里面坐吧，开课还有段时间，先进屋喝壶热茶。”
“那我们就不客气了。”真鱼微笑着向无常法师合十作揖，跟着他走进了寺里的偏殿。
已经有几个义工先到了，和屋里坐着的师父们闲聊，香山跟着真鱼在角落里的蒲团上坐下，带着好奇的目光扫视着四周。
屋内什么人都有，男人、女人、穿着僧衣的和尚与穿着常服的普通人，不久后，无常法师来到人们中间，指挥大家擦拭法具、搬移桌椅，香山也饶有兴趣地跟着做起事来。
不久后，太阳从东方缓缓攀升，等干完活之后，天色已经大亮了。
参加禅修活动的人陆续走进了偏殿，无常大师和几名弟子笑眯眯地迎接他们，在本子上记录下每个人的名字。
香山不知道该干些什么，只好站在一旁看着。好在对于他来说，这项活动也不算无聊。
“喂，空海。”香山小声地凑近真鱼的耳畔，“这么多人，都是来禅修的吗？”
“是啊。”
“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啊。”香山继续小声地说道，“我还以为能看到很多尼姑和尚。”
真鱼莞尔，“尼姑和尚都在寺庙里修行，用不着特意来这里。这种课程活动，反倒是在家人来得更多。”
“哦……”香山点点头，“那禅修具体是要做些什么呢？”
“打坐。”
“打坐？”
“嗯。”
“就只是打坐？”
“只是打坐。”
“那未免也太无聊了吧？”香山惊奇道。
“所以我一开始也没打算叫上你一起的。”真鱼笑道，“你要是现在后悔了，还可以回去。”
“我——”香山升起一股怒火，赌气道，“谁说我后悔了，不就是打坐吗？你能我也能，有什么大不了的。”
真鱼忍不住笑起来，低头用袖子掩了一下，但还是被发现了。
“笑什么笑。”香山推了他一把，瞪着他，“你给我等着瞧。”
“一会禅堂打坐的时候，你坐在我身边。”真鱼依旧眼带笑意，对香山轻声说道。
晚餐用过后，寺里敲响了钟声，随着悠长的钟声，无常法师走到了众弟子面前，先是向大家行礼，随后缓缓开口。
“各位追求内心安详与和谐的旅者们，钟声响起，禅修即刻开始。你们来此，是为了寻求内心的安详，寻求痛苦的解脱之法，保持正法火炬的燃烧，让它璀璨地照耀着你们的内心。为了各位的修行，在这十日内，须得遵守五戒一禁，扰乱秩序者，不得继续禅修。”
“五戒一禁是什么？”香山凑到真鱼耳畔，悄悄地问道。
“戒杀生、戒偷盗、戒邪淫、戒妄语，戒毒、酒。”真鱼轻声答道，“五戒是佛门四众弟子的基本戒，无论出家还是在家皆须受持。”
“啊。”香山了然地点了点头，“那一禁是什么？”
“禁语，不能说话。”真鱼答道。
“不能说话？”香山惊奇道。
真鱼点点头，“在这十天禅修中，弟子们是不能说话的，不过作为义工的我们可以说。”
“竟然是这样。”香山诧异道，“那这十天里的日常交流要怎么办呢？”
“活动区域会贴有告示牌，也有文字指示。打坐一天后，法师会在晚上进行开示讲解。”真鱼说道。
“可是不与人交流，只是打坐，真的能够悟到佛理吗？”香山不假思索地问道。
然而真鱼却没有说话，只是笑了笑，站起了身，“走吧，去禅堂。”
香山也只好先放下心中疑问，跟随大部队朝禅堂的方向走去。
初春时节，空气中还带着些微寒意，走出偏殿后，一阵微风拂面，风里夹着几片粉色的花瓣，传来一阵清冽的芬芳。
香山猛吸了一口气，前几天的沉闷不快，突然在这一片樱花中消散殆尽了。
“老柘叶黄如嫩树，寒樱枝白是狂花。”香山喃喃自语道。
樱花与寺庙，钟声与静默的弟子，在朝阳的光晕下，投射出婀娜多姿的影子。
婀娜多姿的影子？香山愣了一下，转头朝影子看去，但那道影子消失在了眼角，面前只有散落的樱花。
“乐天。”
香山这才回过了神，转过头来。
“在干什么呢？”真鱼笑道，“你掉队了。”
“马上来马上来。”香山连忙说道，抬眼看向真鱼，却愣了一下。
“怎么了？”真鱼露出柔和的笑容。
“你什么时候换上僧衣的？”香山盯着真鱼身上暗红色的僧衣看个不停。
“打坐的时候方便些。”说着真鱼递给香山一方毛毯，“披上这个，会冷。”
“好。”香山心里涌过一丝暖意。
两人并肩走入禅堂，香山依言在真鱼的身旁坐了下来，也学着其他人的样子，装模作样地盘起腿来，闭起眼睛。
无常法师端坐在禅堂最前方，闭着双目，须眉垂髫，很有佛相。音响里放着禅诵，一众弟子都微微低头，十分虔诚的样子。
可香山没坐几分钟就坐不下去了，他偷偷睁开眼，瞥向了一旁的真鱼。
真鱼身着僧衣，盘腿端坐，双眼微闭，只是看着他，香山就能感受到一阵平和温暖。
他打坐的样子熟悉极了，有许多次，乐天在窗前写诗，空海就这样席地而坐，闭目养神。无论遇到怎样的烦心事，只需要看他一眼，立刻就能平静下来。
一千多年过去，眼前的人是他又似乎不是他，但那份情愫，只越发浓厚。
香山深呼吸了一下，打算再坚持一下继续打坐，就在这时，他藏在毛毯下的手突然触到了温热的东西。
是真鱼的手。
香山惊了一下，慌忙转头看向真鱼。他们两人坐得很近，真鱼的僧衣宽大，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。
真鱼还是闭目端坐，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，可那只手却轻盈地握住了香山的手。
香山的脸颊腾地红了起来，心脏咚咚狂跳。
明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动作，可在如此肃穆的场合下，让人有一种背德的羞耻感。
香山想挣开真鱼的手，却被后者反手轻盈一握，捉住了手腕。
“空……”香山用气音小声地出口，却碍于四周肃穆的气氛没法再说下去。
香山也只好转过头，闭上眼睛，生怕别人看出异状，然而越是这样，手腕上的触感反而越发明显了。
他能感觉到真鱼的拇指在自己的手腕处轻轻摩挲着，而后细细地抚摸过他的每一寸掌纹，最后在他食指的指腹上俏皮地轻点了一下。
香山的脸立刻涨红，这花和尚！
就在这时，真鱼在他的手心里缓缓地写下几个字。
-坐不住了？
香山气恼地看了真鱼一眼，反手在对方的手心里写字。
-要你管。
真鱼唇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，再捉过对方的手心。
-跟我来。
香山迷惑极了，跟我来？去哪里，怎么跟？他们还都在禅堂里打坐，如何走动？
还没等香山反应过来，突然之间，他就感到自己的身体一阵轻盈，仿佛化作了一阵烟雾，飘飘渺渺。眼前像是蒙上一层轻纱，四周的实景变得模糊不清，纷飞的樱花萦绕着，身穿袈裟的真鱼在他眼前现形。
这是……空海的幻术。
回神之后，香山发现他们竟站在古长安城的街道上，头顶是碧蓝的天空，脚下是朴素的石砖。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，络绎不绝，有马蹄声、脚步声、巷子口传来的叫卖声，香山看得一阵恍惚。
繁华又热闹的长安城，他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，又像是突然从一场很长的梦中醒来。
“这里……是长安城？”他喃喃说道。
“不过是记忆而已。”真鱼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香山身后，淡淡轻笑，“和真正的长安城还是不一样。”
“可我看不出有什么区别。”香山有些惊奇地说道，“无论建筑还是行人，都一模一样，你当初来大唐不过一年时间，怎么能记得清这么多细节？”
不过真鱼只是笑了笑，并没回答，朝香山伸出了手，“走吧，好久没有散过步了吧？”
岂止好久，久了一千二百年。
“好。”香山握住真鱼的手，感受指缝间传来的暖意。
【TBC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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